圣盾有限責任公司，一家生產(chǎn)醫(yī)療防護用具的公司。正值寒冬臘月，病例頻發(fā)的季節(jié)，本來是生意紅火的時候，可往日繁忙的生產(chǎn)線卻空無一人，工人們湊在一塊，左一句右一句，商量著，打聽著，時不時還傳來幾句吼罵。不久前，圣盾的老板投資了一批房產(chǎn)，房子眼看就要建成變現(xiàn)了，可偏偏這個時候幾棟樓因為地基的問題發(fā)生了倒塌，不僅沒賺到，就連投資進去的錢也是用圣盾公司給銀行抵押得來的，老板索性卷了現(xiàn)金，跑路去了。臨近過年，工人們都干勁十足的準備賣力多出幾批貨，多掙點年終獎，直到銀行的人找上門的時候，炮仗終于響了。

    “照我說，咱把這些設備全部給他賣了，抵這幾個月工資也該夠了，就這家伙賣廢鐵也不少了。”一名工人情緒激動的揮舞著拳頭。

    “你想啥呢，當初那王八蛋抵押公司的時候，銀行早清點過東西了，你賣誰敢買。”旁邊工人瞬間打破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。

    “要不咱繼續(xù)生產(chǎn)，做了東西咱自己拿出去賣，掙了錢大伙分了。”人群里又響起一個聲音。

    “得了吧，就咱搞的白大褂，手套，口罩，能值幾個錢，醫(yī)院藥店都認你這東西？這眼瞅著要過年回家了，你能賣多少。”還沒等他繼續(xù)說下去，就又被人不耐煩的打斷了。

    就這樣，人群像覓食的蟻群一樣，亂哄哄的四處攢動，有的人自認倒霉，看著預定的車票時間準備回家去了，有的人不甘心的到處翻找，希望能找些東西來補償一下。

    就這樣拖了幾天之后，外地的工人們基本已經(jīng)回家了，只有幾個咽不下氣的索性搬到公司里面住，等著老板現(xiàn)身，偶爾還有本地的工人們還上門查看，再過不久，估計他們的耐心也會被慢慢磨光。

    十天過去了，老工人老黃正收拾著東西，準備也要離去，家里就指望他這工資過活，幾個兒女還在上高中，年齡大了，工作也不好找，本想著拖幾天試試看，可這幾天下來，他也發(fā)現(xiàn)事情沒有轉(zhuǎn)機了，這一年少了幾萬塊回家，來年再找不到工作，日子怎么過啊，老黃停手嘆了口氣，又繼續(xù)收拾起來。突然外面一陣吵鬧，老黃尋思是不是找到老板了，趕緊跑了出去。只見七八個人圍著小蘇，小蘇眉飛色舞的跟大伙聊著什么。

    “我一朋友，今天問我能給他弄多少咱們的口罩，說是W市發(fā)生了大傳染病，W市那邊正在搶口罩，好多口罩都賣光了，現(xiàn)在幾倍的價格都有人買，還買不到，他想找我弄些口罩去那邊賣，完了跟我分錢。咱這下是不是有救了，就這幾天，給咱們這群人把工資掙回來也不是簡單的很嘛。”小蘇的眼睛里已經(jīng)看到大把的鈔票了。

    “這個辦法好，咱們這群人都是老手了，庫房原料還多的是，設備都好著呢，咱這都是有證書的正經(jīng)東西，不怕賣不出去。我看行。”

    “好，大伙一起加油干了，拿了錢回家過個好年。”人們開始紛紛附和著。

    老黃一聽，也來了勁頭，加入了生產(chǎn)隊伍中，湊了十幾個人，廢話不多，直接開了機器生產(chǎn)起來。十幾個人不停歇的圍在機器旁邊，吃住都在公司，就為了生產(chǎn)出更多口罩。看著成品出口的一包包口罩，就像一張張錢被自己印出來，也就一周的時間，就趕出來整整一貨車的口罩，足夠這些人的工錢了，工人們看著貨車發(fā)貨出去，滿足的笑了起來，再有四五天就要過年了，接下來只希望這幾天小蘇的朋友能全部賣出去，好拿了錢回家過年。

    就在等錢的這幾天，W市的傳染病又更加嚴重，W市進行了緊急措施，對全市進行封鎖，各地也進行了各種措施來應對，一時間，無論是城市還是農(nóng)村，商鋪關(guān)門，社區(qū)隔離，村口封路……本想著回家的工人們，也徹底斷了回家的念頭。

很快，小黃的朋友把錢打了過來，并又催小蘇再來幾車貨，因為傳染病擴大的原因，全國各個地方對口罩的需求都供不應求，現(xiàn)在再加幾倍的價格也能賣出去，并在原來的價格上給小蘇提高了三倍的價錢，只求再多生產(chǎn)些口罩出來。

    “事情成這個樣子也是大伙都沒想到的，如今這家肯定是回不去了，既然老板跑了，咱要不就趁機撈他一筆，要是把咱庫房的棉全搞成口罩，那咱就發(fā)了，頂咱們干好幾年工了。”小蘇開始慫恿其他人。

    “這樣不好吧，拿回咱們的錢就夠了，再搞下去就跟偷人家東西一樣了。”一邊幾個工人似乎不太愿意。

    “怕什么，現(xiàn)在外面這么亂，誰還顧得上咱們這小地方，反正大家都被困到這里了，難不成還守著金山不要了？”小蘇繼續(xù)說道，“搞了這一批，等過段時間傳染病沒了，大伙分了錢各回各家，你不說我不說，誰能找到咱頭上。”

    工人們很多都開始動心了，但始終還是過不了心里的坎，猶猶豫豫。在這里，老黃的年齡最大，手藝也最好，這里很多工人都是他帶出來的徒弟，只要老黃開口，這事就算穩(wěn)了。

    “黃叔，你怎么看，我這也都是為了大家好，你想想，這錢從天上掉下來的，不要白不要，您這里輩分最大，等分錢您的肯定少不了，您說句話，咱干還是不干，我聽你的。”小蘇期盼著看著老黃。

    老黃略加思索，“我是這么想的，兄弟們，小蘇說的對，反正現(xiàn)在咱也回不去了，閑著也是閑著，不如趁機賺上些錢，這次傳染病是我都沒見過的陣仗，年后還有些日子要熬呢，沒錢可不行。”

    此話一出，眾人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線已經(jīng)被擊潰，是啊，要是不趁現(xiàn)在賺些錢，傳染病真要蔓延開來，來年能不能揭開鍋都是個問題，于是那臺機器又開始轉(zhuǎn)了起來。

    轉(zhuǎn)眼已是上元節(jié)，這十幾個大老爺們連續(xù)的生產(chǎn)已經(jīng)是蓬頭垢面，雙眼充血，可一想到往后的日子，不由得手里又加快了節(jié)奏。大伙已經(jīng)生產(chǎn)出來四車貨了，庫房里的原料也快干完了。每次小蘇想發(fā)貨的時候，老黃都擋住了，說等再壓幾天，一方面還可以漲漲價，一方面一次性買完拿錢了踏實。就這樣，又過了幾天，庫房已經(jīng)沒有原料了，那機器也是修了一次又一次。終于，整整五車口罩的貨量擺在眾人面前，熬了整整一個春節(jié)，終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，只等小蘇去送貨了，為了保險，眾人托老黃一起跟車，這可是一筆巨款，大伙都信的過老黃一起去才會放心。眼看小蘇和老黃一起上車，眾人才松了一口氣，攤開鋪蓋昏睡過去。

    送貨路上，老黃一邊開車一邊跟小蘇聊天，“小蘇啊，咱們這有多少個口罩呢？”

    “一箱也就是兩三千個吧，咱這怎么也有幾百箱，一個口罩咱賣我朋友是三塊，怎么著也有幾百萬呢，哈哈，老黃，咋還跟我算賬呢，你還怕我蒙你啊。”小蘇昏沉沉的靠著座椅回復著，“你放心，我不會虧你的，我算了一下，到時候咱兩一人分個五十萬，剩下的給大伙還能分個十幾萬呢，怎么樣，是不是頂你好幾年上班了。”

    “你說你朋友，還有你也是心大，現(xiàn)在傳染病這么厲害，都敢到處跑，都不怕個萬一。”

    “嘿嘿，誰不怕，掙錢嘛，沒有膽量哪來的產(chǎn)量。”

    “你說路上這些警察醫(yī)生拿那么一點點錢，還天天冒這風險，他們圖啥？”老黃指著路上指揮的警察問道。

    “他們圖啥，圖為人民服務，圖他身上的責任，咱是個俗人，他們是英雄，比不了，我知道咱干這事是丟人，為了吃口飯，沒辦法，我高中沒畢業(yè)就來這里上班了，除了干這個我啥也不會，現(xiàn)在世道又是這樣子，出去這里我真怕我被社會拋棄，我要是不這么干我怎么活……”小蘇越說越激動。

    “如果有好日子過，誰愿意當英雄，那很累的，你小子別想那么多，睡一會吧，我來開，你也幾天沒合眼了。”老黃眼睛盯著前面的路。

    “黃叔，就按我給你手機的那個導航走，到了叫我啊。”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還是剛才太激動，小蘇很快就睡了過去。

    ……

    “到了，下車吧！”老黃搖了搖還在睡覺的小蘇。

    “這么快啊，我還沒睡一會呢。”小蘇舒展胳膊，打了個哈欠。

    車窗外明晃晃的公安局幾個字嚇得小蘇瞬間來了精神，“老黃，你來這干啥！”

    老黃看了他一眼，下車去了，剛好碰見趕過來了解情況的警察同志。

    “老師傅，您這是有什么事嗎？”警察盯著老黃問道。

    “警察同志，這車上拉的都是口罩，我是來送口罩給你們的，整整五車，你們用的上，你們辛苦了。”老黃低著頭。

    “太感謝您了，老師傅，您這真是大手筆啊，太及時了，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了……”警察同志向老黃敬了個禮。

    “老黃！”旁邊小蘇急得直跳腳，拉住老黃大聲喊了一聲。

    “我知道你想說什么，這些口罩給你能賺錢，可是你要活的快活，不應該把口罩給最需要的人嗎？讓這破傳染病趕緊結(jié)束，恢復正常嗎？我也愛錢，可有人支援治病、有人志愿給家里送吃的，別人在無私為咱服務，你說我到時候拿那錢，么地方買吃的，么地方享受，天天圈在家，活在恐慌里，我要那錢干啥！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！我想讓社會恢復他本來的樣子！”老黃大聲向小蘇吼著，轉(zhuǎn)臉又面對警察，“還有一件事，警察同志，我們犯了錯誤……”